水沟头

水沟头
       水沟头是江安老县城最西北的一条小巷，长不过千米，宽不足五米，居民不到百户，但却在县内外有过很高的知名度。这是为什么呢？
       从交通位置上说，水沟头是西江口码头上岸后的第一条街，是往返长宁等地的官员、客商、游子、学生，以及中坝的第一道门户，除北门外的河街上、观音门，东门外的苗儿沱等长江码头外，水沟头算得上又一个交通要道。
       从城市功能上说，水沟头是西北半个县城污水排泄的总出口，在水沟头街道的青石板下，是一条巨大的排水沟，沟口至少有五六米高，三米多宽，几个小伙子可以手拉手并排前行好远，一个人从沟里可以直接走到城中心十字口，可以想见古代是多么重视城市排水系统的建设。而江安老城从未因为下雨排泄不畅被涝过。
       而水沟头的有名，更因为解放后沟西头的一座大院成为县人民医院，水沟头成为全县甚至长宁的古河、下场等地方救死扶伤的中心。我就是在出生后的第二年，随着父母工作调动到了江安，与水沟头结下了二十年的缘分。
童年时候，我们最喜欢玩耍的地方就是街道了。水沟头的街道南面有联通县城的两条巷子，五个大院，从西头算起，第一个院子是医院，我家住第二个院子。北面是一长排约三十多户民居。和我年龄相近的孩子们，男的经常在街上玩抓特务、藏猫猫、滚铁环、斗鸡，女的喜欢玩跳房子、跳皮筋、跳绳、踢键子。年龄大点后，男孩子又在街上开始打弹弓、拍香烟盒、拍糖纸，女孩们开始学唱歌、跳舞、钩针。那时候的街道就是我们玩乐的天堂，我熟悉街道每一块石板，每一个台阶，每一个院子，也在街道里获取了无穷的乐趣。
       我记忆最深的是我们家住过的第一个小院，院子大门在西北，从大门进去右边是一个公共厕所，左边是一排两进的房屋，座北朝南，从西至东共有14间房屋，住了四户人家。门前是一片足有三四亩的菜地，我们每家都种了一块，青菜、萝卜、豇豆、茄子、辣椒、西红柿、南瓜、丝瓜、冬瓜，什么都有。最让人怀念的是西南角那口水井，那是在岩石下天然形成的一口泉水井，那水啊！清清的、凉凉的、悠悠的，不断地从南边的岩石缝汨汨地往外涌，把不到两米深两米宽的小井装得满满当当。我们用它来洗衣服、淘米、洗菜、冲凉，也常在井边玩耍。1964年后，竹器社发展，先是占了南面的山坡，后来又占了菜地。院子没有了，竹篱笆高高的扎在门前，只留下了屋檐下的台阶，干活的噪声不绝于耳，小院没了清静，没了菜香，水井也慢慢被污染，水量也越来越小了。再后来，我们搬了两次家，虽然还在水沟头，但就不去那个院子和水井了。
       水沟头让我最割舍不下是邻居和伙伴留给我的浓浓的亲情了。邻居时间最长的是童孃孃和何叔叔一家，从1955年至82年，两家都是隔壁邻居，比亲戚还亲。童孃孃很会织毛衣，我们兄妹都穿过她织的衣服，我第一次回家探亲，她用五天就给我织了一件毛衣。黄禄华是我小学同班同学，每天早上，我都带着早饭去他家喊他同路，冬天他的妈妈都会让我喝点热菜汤再走，我们的友情一直保持到现在。林正民比我大几岁，我们都叫他林三，他特别能干活，肯帮助人。我见他常去南屏山砍柴禾，担回家后可以省一笔开支，就请他带我去。谁知道爬上山就感觉很累了，又不会砍柴捆柴，林三就帮我砍帮我捆。担柴回家的路上，走不了多远就肩疼腿酸，林三就担着他的柴快步往前跑，跑出百十米放下，掉头回来帮我担，就这样，他一来一回，等于担两份柴禾，弄到天黑才回到家。后来，我又去了一次，还是差不多这样，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林三后来当过兵，退伍回家后结婚夫妻感情很好，可惜因病早逝了。还有很多邻居，都帮助过关心过我们。特别是1966年夏天，江安遇到特大洪水，水沟头的水涨到三四米高，爸爸妈妈和我及弟弟都在铁清，家里只有姨婆和十岁的妹妹，全靠邻居和县医院的叔叔阿姨帮忙搬运东西，才防止了大的损失。
       水沟头，我已有二十年没有见了，我们家也早就搬走了，但水沟头的人和事，水沟头的一砖一石还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