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往事悠悠 】1

散文【往事悠悠】1
   

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的事情，可有一些事情，常常是不知不觉地参与，或者是莫名其妙的就被卷入了。

记得那一年，我刚刚下乡不久，年龄也就是十七八岁。有一天回到城里，我的闺蜜玉就跟我说，她认识的一个人（石油队的司机）樊师傅的车要去内江，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一起到内江去玩两天？

那个时候，由于物质生活的匮贬，精神，文化生活也差得很远，县城里的电影院天天放映的都是样板戏影片，戏院里天天演的还是样板戏片段和造反派的歌曲和舞蹈；我们早就把这些东西都看腻了，而且整个县城里也就东，西，南，北四条街，清一色的石板路，矮瓦房，脚步快一点的一个小时就会把它走完。听说可以跟车到大城市去玩，看看高楼大厦和宽阔的大马路。这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我们三个女孩：玉，华，和我一起坐樊师傅的车到了内江，说是坐车，其实是站在大车厢里，迎着风吹了几个小时才到了甜城的。因为樊师傅的车是一辆大货车，驾驶室只能坐三个人，樊师傅和他的两个徒弟，小王和小钟。

当晚我们一行人住进了招待所。樊师傅有五十多岁，是一个很好，很健谈的人，他操着我们不太听得懂的外省口音，小王和小钟都是四川威远人，也是很不错的。他们是出差到内江的，我们是玩。于是，他们开的两个房间就让了一间给我们三个人住，他们三个挤一间，当然，那都是有双人床的房间。吃饭呢，有他们买单，据说可以拿回去报销的。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女孩高兴极了，兴奋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叽叽喳喳说了大半夜的话。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后，樊师傅他们要去办事情，吩咐我们自己到街上去玩，“你们顺着街走，顺着街回来，不要乱跑，这可不是你们那小县城，走丢了，就找不到了哦！”他开着玩笑。

“怎么会呢？”玉说：“我们就照着你说的走，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们三个女孩，穿着打扮都显得很土的人，走在内江的大街上，东张张，西望望，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好看，从这家店走到那家店，从这条街逛到那条街，一路上都高兴得很，大声地说着我们的家乡话。

不知道何时，我们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这是一个小青年，他长得不怎么样，却不断地和我们搭讪，接我们的话头。后来，他居然成了我们的向导，带我们看这里看那里，忙得不亦乐乎。

他把我们带到一间店里，这里是卖工艺品的小店，也就是那个时候的特色：店里全是卖的样板戏人物的石膏像：有【红灯记】里的铁梅和李玉和，有【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还有【白毛女】里的喜儿和杨白劳。

我们看着这些做得惟妙惟肖的人物，爱不释手，觉得好玩和有趣。

小青年说：“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买来送你。”

我很反感的望着他，没有说话。因为我的心里想着的是：我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送我的东西呢？

“哦，你要送她的东西，也应该送我们呀，因为我们三个是一起的。”华听见了他说的话，就这样说。

“就是，我们也该有。”玉一边笑着，一边附和着华的话。

我也赶紧说：“要送就一起送，送我一个人就不会要。”

小青年没办法，只好答应一人一个，自己挑选。

哦，真的送我们？有这样的好事情？我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玉悄悄说：“我们不能要，快走。”

也许是他看出了我们的心情，又说：“哎呀，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呢？拿着吧。”他给我们每一个人都挑了一个“喜儿”。一共花了几块钱。（一个石膏像大概是八毛，或者是一块二毛钱，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个石膏像大约有七八寸长，人物的脸部塑造得很和谐，高鼻梁，大眼睛，红衣服，长辫子；简直就是舞台上那个活脱脱的喜儿！

我们虽然接了他的礼物，但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事情：我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们？有什么企图吗？

果然，小青年说话了，他希望我们同他一道到他的朋友那里去玩。

玉背着他朝我们使了一个眼神，我赶紧说：“不行，现在不能去，我们要回去了。”

“你们不是出来玩的吗？要回去了，回哪儿去？”小青年已经通过谈话，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三个从县城里来的小丫头，华和我还是知青。

玉赶快说：“是樊师傅他们在招待所里等我们了，我们要回去。下午或者晚上有空，可以出来玩。”

“真的，晚上你们可以出来玩？没有骗我吧？”小青年不相信地问。

“哪会呢？”我们三个人认真地说，信誓旦旦的样子，于是，他很高兴地让我们走了。

我们回来了，樊师傅很着急，说：“你们出去就是一个上午，不怕走丢了，不怕遇到坏人吗？”

玉很平静地说：“不怕，你看我们不是回来了吗？”

回到房间，我们三个人都掩饰不住慌乱的心情，把“喜儿”放在一边不去看她，却商量着晚上要不要出去的问题。

我说：“坚决不能去！看那个人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像一个好人。”

华说：“肯定是一个二流子，看我们都是外地来的，以为好欺负！”

玉说：“不出去就今天下午都不能出去，万一遇到了，就麻烦了。”

我们三个女孩，只有玉最大，大概二十一二岁，华也比我大两岁。三个人中最漂亮的就是玉，外号就叫“美人玉”。她身材高挑，五官长得很精致，古典而又文雅，不管你是近看，远看，她都是那么美，随便走到哪里，她都会吸引住无数人的眼光，当然，绝大多数是男性的眼光。

下午，我们没有出去，在招待所里睡大觉。晚上，樊师傅他们没有事了，说：“今晚你们不出去逛街啊？我们一道去逛吧。”

“好啊，我们一道去！”玉高兴地说着。也许她心里想，陪着我们的是三个大男人，即使遇到了那个小青年，也不用怕他。

我们一行人说着，走着，但我的心里却不快乐，人显得很拘谨，害怕碰到上午的那个小青年。

人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远远的，我看见那个人和着两个男青年走过来了。

他们已经看见了我们，小青年开始点头打招呼了。我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装着没有看见他，溜到樊师傅他们的身后去了。玉和华也是这样的表情，对他们的热情没有回应。

我们继续走着，说着，但我却偷偷地扭回头瞅着，看见了那三个人已经快走到我们的身后来了，其中的一个男青年人长得很是高大，帅气，他一直望着我们在微微的笑。

这步不能散了，我的心像打鼓一样的敲了起来，真害怕那个人张口喊我们。我对玉她们说：“回去吧，我觉得人很不舒服。”

樊师傅狐疑地望着我们说：“就要回去了，不看看大城市的夜景啦？”

玉笑着：“不看了，以后有机会再看。”

我们往回走，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头张望，以为那三个人已经离开了。可是，他们却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走过来了。

我说：“他们过来了，快跑！”说完，就撒开腿跑了起来。玉和华也跟着我飞快地跑起来。在跑的时候，还是要回头去看那几个人的，一看吓一跳，那三个人也在跑着，追了过来。

我们发疯一般地跑着，后面三个男青年追着，这一幕惊动了樊师傅他们，他们也跟着跑了过来。这一跑不要紧，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人跟着跑了起来。

回到招待所，我们把房间的门栓紧，都跑累了，也吓坏了，心咚咚地跳着，不知所措。

好在那个时候招待所的大门外面有值班的人看着，不是住宿的客人，不让进来。

“怎么办呢，要是这些人硬闯进来怎么办？”玉焦急地说着。

“没事，反正我们不出去就行了。”华这样说。说是说，其实大家心里都很害怕。因为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架势。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樊师傅他们。樊师傅问：“你们今天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现在躲起来了？”

玉望了我们一眼，说：“没有什么事啊，我们不是在房间里玩吗，躲谁啊？”

樊师傅很严肃地说：“还嘴硬！你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三个女孩悄悄地走了出去一看，招待所外面的坝子里，马路边到处都是小青年，足足有几十个人！为首的就是那个给我们买彩塑的家伙。他的眼睛死盯着大门，嘴里喊着：“出来！出来！你们出来！”

那些小青年中有一些人也跟着喊：“出来！出来！你们出来！”

樊师傅很严厉地说：“看见了吧？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不说清楚，今天的事情就不好收场！”

玉望了我们一眼，转身跑回去拿来了那三个“喜儿”，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樊师傅指着我们说：“哎！你们呀！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轻重！”

这个时候，招待所的领导也出面了，问樊师傅：“外面围了一堆人，是追着你们几个人过来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樊师傅指着我们，把手里的彩塑给他看了，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于是，这个负责人和樊师傅他们一道出去，找到那个小青年，在那里交谈起来。

过了很久的时间，那些人终于散开，走了。樊师傅回来了，把三个彩塑还给我们说：“拿着吧，拿回去看着，是一个纪念，也是一个教训！人家不要了，也不要钱。你们哪！差点就惹出了大事！”他还说：“人家经理说了，幸亏现在已经不是文化大革命那会儿造反的时候，不然的话，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听着樊师傅的训斥，我们三个女孩，只有低着头，用脚在地上轻轻地画着，不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再不害怕了。

第二天早上，樊师傅很早就把我们叫了起来，说是要早点回去。我们三个人还是站在车厢上，由着凉风吹着，不过，我们都很高兴，终于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家啦！临上车以前，心里还在发愁，害怕那些人又来捣乱，还好，没有。也许这也是樊师傅要早一点走的原因吧？

说来也巧，这件事情过去了两三年，我已经忘记了它的时候，却在我姐姐的那里，又重新遇上了。

我的姐姐在乐至县大佛区医院里当医生。那一天，我在姐姐的医院外面玩，忽然一抬头，看见对面来了一群人，都是年轻人，为首的那个，高高大大的，很英俊。天！那不是在内江见到的那个人吗？那个小青年带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他们一起来追我们的人。就是他！这个时候，那个人也认出了我。

我本能地掉头就跑，那几个人就开始追，我飞快地跑着，跑到供销社里躲起来，心也咚咚地跳着。那几个人追到了，到处找，找不到也就算了。

今天把这个小故事写出来时，我还在想：当时的我们太年轻，遇到这样的一点点小事情，就怕了，我们跑什么，怕什么？他们追什么，想干什么？哎！

假如看到这篇博客的人中间有当年其中的一位，请你告诉我：你追什么，想干什么？当年的人思想没有现在复杂，当年的风俗也没有现在这样的开放，我想，绝不会是为了“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