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影视剧本【一叶知秋】

白天：看守所的审讯室里已坐好了刘学民，石兰等人。看守将玉珍押到审讯室。
　　刘学民：“坐下吧。邓玉珍，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讲。审问你是给你一个坦白交代的机会，要端正自己的认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明白吗？”
　　玉珍：“明白。”
　　刘学民摊开卷宗，拿起一张照片问：“这上面的人是谁？”
　　玉珍望望照片，说：“左边的那位是我舅舅，右边的是我爱人王华。”
　　刘学民举起另一张：“这个呢？”
　　玉珍又看看，说：“这是我堂姐邓玉玲和姐夫方源。”
　　刘学民又举起一张：“它呢？”
　　邓玉珍反感地瞪了刘学民一眼，说道：“是王华的老师陈林夫妇。”
　　刘学民指着照片问：“这女的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工作？”
　　玉珍不满地说：“我的事情怎么扯到了他们？我拒绝回答。”
　　刘学民威严地：“你必须回答！在这个地方，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玉珍丧气地：“她叫李莉。在武汉大学教外语。”
　　刘学民：“你是哪一年参加工作的？又是哪一年到广州去的？”

邓玉珍：“六三年一月参加工作，六四年六月到广州去的。”
　　刘学民：“王华当时在中山大学读书？”
　　玉珍：“是的。”
　　刘学民：“是你舅舅帮你们介绍的婚事？”
　　玉珍：“舅舅？不是，是莉莉。”
　　刘学民加重语气：“你同李莉非亲非故，天各一方，她怎么会认识你，做你的介绍人呢？是通过你舅舅认识你的？”
　　玉珍摇摇头：“不是。我同李莉是在火车上认识的。她没有见过我舅舅，因为我同舅舅会面的时候，她生小孩了。”
　　刘学民停顿了一下，又问：“邓玉珍，你的父亲呢，他是干什么的，现在在哪里？”
　　玉珍摇头：“我不知道。只听妈这样讲过。”···回忆--

邓家：邓母在灯下给女儿缝衣服上的小包：“珍珍，钱就揣在这里面。路上小心点。别告诉不认识的人你到哪里去。到了广州，你姐姐，姐夫他们到车站来接你。见了伯娘，代我向她问好。还有你舅舅，你要好好地陪陪他，告诉他我身体很好，其他的人也很好，叫他不要挂念。要是他能够回来，就叫他回来看看。记住了？”
　　玉珍：“这些我都知道。妈，没有你一起去，我也不想去了。”
　　邓母：“不是妈不想去，是开证明的时候居委会不同意我们娘儿俩一起去。再说，现在生活好了，不会再有饿死人的事了，你就放心地去吧。去看看舅舅和伯娘，也见见世面。”
　　玉珍点点头，想了想问：“妈，伯娘对人好吗？我连见也没有见过···姐姐，姐夫他们会热情吗？”
　　邓母笑道：“傻丫头！你姐姐再三写信来要你去耍，你伯娘和我一样都是苦命，头胎就生了一个女儿，你爷爷，奶奶不喜欢，还唆使你伯伯，你爸都不爱你们···你伯伯说是把你伯娘他们带到香港去，到了广州，他自己一个人却跑到台湾去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好在你伯娘有志气，就是去帮人也要供你姐姐念书，总算她苦出头了。女儿女婿都是大学生，分配了那样好的工作···
　　玉珍：“妈，我爸呢？那时他对你好吗？”
　　邓母摇头：“在你舅舅被抓壮丁的那天晚上，你外婆害怕再出事，就连夜把我送到了你爸爸家，那时他家有几亩田土，还吃得起饭。可你爸嫌我破坏了他的前程，他要出去工作，你四岁的时候，终于丢下我们出门去了，十几年啦，音信渺无···”
　　玉珍黯然：“那···，就别提他了。”--回忆完

刘学民：“你妈说你爸的事就只有这一点？”
　　玉珍：“就这一点。她从来不提他。”
　　刘学民：“那你又是怎么见到你舅舅的？”
　　玉珍：“是这样的···”回忆--

　　广州，玉珍陪着伯娘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玉玲在台灯下抄写东西。
　　门开了，方源进屋：“阿珍，还是不行！这次你特意来广州，见不到舅舅就太遗憾了。”
　　玉玲：“那就再等几天吧。也许舅舅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玉珍蹙着眉，说道：“我的假要到期了。再说，都发了三个电报去啦，为啥还不来呢？是舅舅叫我这段时间来的呀。”
　　伯娘道：“阿珍，你就给单位写一封信，再请几天假吧。”
　　玉珍：“这样行吗？”
　　方源：“没关系。阿珍，你给你的领导写一封信，就讲确实是情况特殊，需要续假。”
　　玉珍点头：“好吧，我马上就写。”

　　深夜：一个邮递员在楼下高声喊着：“邓玉玲！邓玉玲收电报！”
　　方源翻身起床，急忙下楼：“来了！来了！”
　　邮递员递过本子：“请签字。”

　　方源拿着电文高兴地跑进屋：“阿珍，快起来！舅舅来电了！”
　　一家人都围了过来，催着方源：“快念！看舅舅说什么？”
　　方源念：“明午时接机。”
　　玉珍：“好啊！可以见到舅舅了！”她乐得直跳。
　　伯娘也乐了：“好！好！总算你能见着他了。”

白云机场：玉珍和玉玲夫妇在接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穿灰色的派力司西服，提着黑色大提包在向接机的人们张望。
　　方源一指：“阿珍，你看舅舅来了！”
　　三人迎上去齐声喊：“舅舅！”
　　海州：“哎！”他高兴地答应着，望着玉珍：“这就是阿珍？比你寄来的照片大多了，也漂亮多了。是吗？”他诙谐地笑着，拍拍玉珍的肩：“阿珍，你妈妈好吗？”
　　玉珍：“舅舅，我妈这两年身体好多了。就是惦记你，时常念着。”
　　海州：“哎！”他点点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玉玲家：饭桌上满是丰盛的饭菜。
　　海州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哟，你们家比我前次来时大有改观了，是吧？”
　　伯娘笑道：“他阿舅，这日子好过呢，一晃三四年了，现在的年景是比那时好多了。你看，这不都变样了？来，吃饭了。”
　　一家人围着饭桌愉快地说笑着吃饭。

　　动物园：王华陪着玉珍一家在游玩。看着眼前这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海州满意地笑了。

　　百货公司：海州带着玉珍来到卖表处，给她挑选了一块精致的手表。
　　成衣处：海州给玉珍玉玲选了几套衣服。

晚上，玉玲夫妇在台灯下学习。伯娘静坐在沙发上打毛衣。玉珍陪着舅舅在楼下纳凉。
　　玉珍：“舅舅，这次你能跟我一道回家吗？”
　　海州：“阿珍，我是很想回家，去看看你妈妈，看看你外公外婆的坟，可是不行···”
　　玉珍：“为什么？”
　　海州：“六一年我写信叫你同妈妈一道到香港来，你们为什么没有来呢？”他反问道。
　　玉珍：“当时，好像是公安局不批准。”
　　海州：“我也是这样的情况，我的入境证是只限于在广州···哎，这条不可逾越的深沟几时才能填平啊！”
　　玉珍：“你说什么呀？舅舅。”
　　海州：“没说什么。阿珍，我很想念你的妈妈，不知道几时才有我们姐弟相见的一天哪！”
　　玉珍：“舅舅，我妈也想念你。提到你就会掉眼泪。她常说，你们三姐弟命都苦，但最苦的还是你···”
　　海州点头：“阿珍，是这样。舅舅确实是苦命人，远在异境他乡，有国不能奔，有家不能回啊···”
　　玉珍：“舅舅，你为什么要跑到香港那个鬼地方去嘛？”
　　海州苦笑：“不是跑过去，当时，你舅舅也是走投无路了，逼着去的。”--回忆完

    刘学民：“逼着去的？谁逼他了？”
　　玉珍：“舅舅是这样告诉我的···”回忆--

　　

院坝里：海州在问玉珍：“你也许知道舅舅被抓壮丁的事吧？那是一个有月色的夜晚，我们一群壮丁被押着离开了家乡···”回忆--
天空：月光惨淡地照着大地，一长队被剃了阴阳头的壮丁们，又被反捆着手，在荷枪实弹的兵丁的押送下，走上了河边的大木船，其中，就有海州。
　　海州问身边的一个小伙子：“汪四，你是好久被抓的？”
　　汪四：“昨晚上。我回家说帮我爸干活，刚一进门，我爸就递了一包东西给我，叫我快走。说是前晚麻老五带着人抓你，把你爸活活地气死啦···？”
　　海州：“啊！我爸死啦？”
　　汪四：“我刚刚接过我妈递给我的几个麦粑说走，已经走不脱了。麻老五领着兵丁把我家的前门后门都堵死了···”
　　海州牙咬得咯咯响，说：“我，我一定要逃出去找麻老五算账！”
　　“嘘！”汪四碰了海州一下，用嘴向海州示意有兵丁在注意他们。海州赶紧低下头去，顶上那有一半，无一半的头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夜晚：躲在地沟中的海州探起湿漉漉的身子四处看看，就开始寻找充饥的东西。正好，他躲得地方是一块瓜地，于是，他小心地摸着一个瓜，轻轻地摘下来，用拳头“呯！”地砸开。
　　“谁？”看瓜人一声吆喝，一团黑影向着海州藏身的地方走来。
　　海州紧紧地贴着地，一动也不动。
　　“嘿，怪了，几次都是耳朵听错了？”一个老汉的声音。他点燃了旱烟袋抽着，火光映照着一张满是胡渣的脸：“管它呢，我就守在这儿，看它是妖还是怪？”老汉自言自语地说着，在地上蹲了下来。这一来吓得海州不敢动，渐渐地，他的眼睛开始迷糊起来。
　　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看瓜的老人发现了离自己不远处伏着一个人，他走过去仔细看看后，拍着海州的肩道：“年轻人，睡在这个地方可不好。”
　　手中紧抓着瓜的海州惊醒了：“大伯，我···我不是坏人！”
　　看瓜老人：“看你这身衣裳，就知道你是什么人，这半边头皮都还没有生毛呢。快走吧，天亮了有人看见你就麻烦了。”
　　海州诚实地：“大伯，我是从河那边逃过来的，这个地方我不认得路，求您老人家指点我一下。”
　　老汉笑了：“我知道。昨晚河那边鸡飞狗跳地闹了半夜。这样吧，你先把瓜吃了，跟着我到家去躲一天，等天黑了我送你一程。”
　　透过月光，海州看见老汉那善良的笑脸和浑身缝满补丁的

衣裳，感激地说：“谢谢您，大伯！”


　　茅屋里：老汉点亮了油灯，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一张木床，屋角处有一口小木柜，一张小桌子，一条矮凳，靠门处有一口小土灶，一口石头水缸。
　　老汉舀了一瓢水在木桶里让海州洗脚，又脱下身上的破衣服递给他：“换下你身上的，洗了吹吹好穿。”
　　海州不肯：“大伯，你不要管我。”
　　老汉笑了：“你是怕我凉着？惯了。快脱吧。我就两件衣裳，那件洗了还没有干。”老人说着，转身揭开锅，从里面拿出唯一的一个玉米窝窝头递给海州：“吃吧，先管着肚子。”
　　看着海州大口地吞食，老人难过地摇头。他抽着烟，问海州道：“你是四川人吧？你知道这儿离你的家有多远吗？”
　　海州：“不知道。我只晓得离家已经十天了。船被大船拖着走了两天两夜，又坐了火车才到这儿。大伯，这里是啥地名？”
　　老人道：“这儿是广东，你昨晚游过的那条河叫流溪河，我们这个村叫溪头村，离你们四川有几千里啊。你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回去？再说，你回去也会被再次抓走，因为你是逃兵呀，真是那样就惨啦！”
　　海州急了：“大伯，那我咋办啊？”
　　老人想了想：“依我看，你也跑去打洋吧。我们村好多人都去了。”
　　海州不懂：“啥叫打洋？”
　　老人：“就是到香港去做工。那个地方原来是中国的，后来划给英国人去了，现在是洋鬼子管。中国人跑去当挑夫，做短工，当店员学徒，还有到船厂去当工人，他们都要。只认吃饭，不给工钱，干满规定的年限就发大洋，一个月有好几块呢。”
　　海州高兴了：“大伯，这是真的？”
　　老汉点头：“真的。我侄子才从那边回来，他去了有五年了。”
　　海州请求：“大伯，那您请他帮我一个忙，在那边找一个老板学几年，等挣到钱我就回家乡去！”

海州：“···我就是怀着能挣到钱，能脱身躲壮丁才跑到那个人鬼混杂的世界去的。所经历的那些苦楚无法诉说：当个挑夫，车夫，跑堂倌，活广告···满以为挣到钱就可以回家侍奉老母。谁知道现在却连家门也不能跨···，看来，这辈子是永远漂泊在外，死后只有作异乡孤魂了···”院坝里，海州悲愤地结束了话语。
　　玉珍安慰道：“舅舅，您别太难过了，相信以后您一定能够回去的。”
　　海州苦笑：“但愿是这样。哎，阿珍，这次我的时间也很短，还要赶回去陪着老板到印尼去谈一笔生意，舅舅不再陪你玩了。你回去后，替我好好地问候你妈妈和你幺舅妈。如果下次我再来广州，就早一点给你们拍一个电报，让你妈和幺舅妈一起到这儿来我们见见面。还有，王华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有文化，有礼貌，人又诚实。你们认识多久了？”
　　玉珍笑了：“我来广州才一个月，来那天认识的。”
　　海州点头：“也好。你们准备几时结婚？”
　　玉珍：“我写信给妈讲了，她很高兴，说要是我不来广州，还碰不上这么好的一个人呢！王华马上毕业了，只是有半年的实习期，到那时才可以结婚。”
　　海州：“好啊！我回去就给你们准备结婚礼物，相信你们会幸福的。”
　　玉珍不好意思：“舅舅···”--回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