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篇小说【杨阿大传奇】11

阿大还在黃伯这里，但时时地显得心事重重，又时时地往返几十里路，跑到河边去一呆就是半天。他丢不下睡在河滩上的秀英，总想着秀英是因为他去接来，才受这个罪的。是因为他鼓动她逃跑，才死去的。为此，心里万分难过！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要是发上一场大水就可能把人冲走······但是，他没有能力凑钱打棺木来收殓秀英。

他想离开这里去帮工，去挣钱，但一想到黄伯，又打消了念头。老人已经六十多岁了，当他得知阿大是孤儿后，曾一再表示，希望阿大留下来，以后好给他养老送终······

一晃，半年过去了。地里的活儿都已干完，这时，阿大决定离开黄伯。在走之前，他要把秀英的坟再培一些土，壘高些，这样，即使发大水，自己也放心些了。

这天，阿大扛着一把铁锹，又来到河滩上，他走到秀英的坟前，把粘土一锹鍬地铲到秀英的坟上打实，再沿坟脚砌上大卵石，砌到坟顶，然后，又一锹鍬地盖上厚土，再一块块又罍上石头······

当阿大干得汗流满面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以为是农民在割芦苇。他专心地干自己的事，修整过的坟，就很像样地挺立在沙坡上了。阿大又特意去挖了一棵嫩嫩的芦苇，栽在秀英的坟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坐了下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一边说：“姑娘，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你的坟我重新给你培了土，加了石头，大水来了都冲不走你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对你说谎，等我挣了钱，打好了棺木，就来重新安葬你······”

“啪！啪！”坡下的芦苇丛里，芦苇的断裂声使阿大停止了说话，他侧耳细听，似乎有一种：“嗯！嗯！”的憋着气的声音从那里传来，会是谁呢？在这寂静的河滩上，又是这样细雨霏霏的快天黑的时候。

阿大站了起来，提起铁锹，轻轻地朝那片芦苇丛走去。

阿大看见，原来是一个乡公所的兵丁，挟着一个嘴里塞了布的姑娘往芦苇里走来，姑娘在极力地反抗，但因为力气小，乡丁又把她的手反剪着，拦腰侧抱一步一笑走过去。

“畜生！”阿大骂了一句。眼看着姑娘就要遭受凌辱，他怒从心起，握着铁锹的手提了起来，悄悄地几步走上去。

“谁？”前面的乡丁听见响动，刚喊出了一个字，扭回头看见了阿大，他撂下姑娘，还没有来得及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啪！”，阿大用尽全力抡起铁锹砸去，乡丁那戴着黑沿帽的脑袋就开了花！红血白浆溅了姑娘一身。

“你！”坐在地上的姑娘自己扯掉了塞在嘴里的布，看到刚才还逞强的乡丁一下就死了，她看看阿大，明白是他救了自己，站起身拉住阿大就走：“快！快跑！他们后面还有人！”

“还有人？”阿大停了一下，他要朝山上跑。

姑娘拉着他说：“船！船！到我们的船上去。一会儿他们就要进来了！”

阿大跟着姑娘刚跑到沙滩上，芦苇里就响起了枪声和喊叫声。这时，岸边的一只小船里走出来一个矮胖的老人，他朝姑娘喊道：“小丫！你到哪儿去了？我不是给你讲过，叫你不要上岸去吗？”

姑娘也不回答，她把阿大推上船，自己一脚踏上去就操起竹竿，朝沙滩上一点，小船就退到了深水处。这时，她向老人撒娇般地说：“爸，你快把浆挂起来划吧，再晚一点，我们就跑不了啦。”

“跑？”老人看看陌生青年手中那带血的铁锹，又看看女儿衣服上的血迹，再看看已经跑出芦苇鸣枪呐喊的乡丁，明白了，弯下腰拿起双桨挂在橹上，两手飞快地摇了起来。

姑娘放下竹竿，又走到后舱，撑起船舵，小船就飞快地往下游驶去······

两天后他们的船就到了重庆。这时，也接近解放的重庆很乱，达官贵人在忙着逃跑，地痞，流氓又忙着抢劫，为防不测，他们将船停靠在河弯的僻静处，晚上和清晨，才偷偷地撒网捕鱼。

小丫姑娘姓姜。姜老伯排行老三，人称船工姜三伯。姜三伯对女儿心肝般地痛爱。小丫姑娘有十五六岁，长了一副极好的面容和身材，由于很小就随着父亲在金鸡镇上出人卖鱼虾，是那一带都知名的美丽姑娘。

姜三伯看见女儿大了，害怕出事，每逢要到镇上卖鱼，赶集时，他都把船撑到有其它鱼船泊靠的地方，叫女儿好好地呆在船上。或者是叫船友的妻女来陪着小丫。老人想的周到，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除了乡丁，地痞，还有土匪！他万万没有料到，女儿差点就出了事！

原来，小丫想买一块布做棉袄，但父亲上街时她又忘了讲。于是，就自己到镇上去。她想只要找到了父亲，就能要到钱去买布。她在镇上从东头寻到西头，也没有看到父亲,估计老人是坐到那密密匝匝，满是人头的茶馆里喝茶去了。她没有勇气进去找，一是害怕陌生人的眼光，二是害怕父亲见了她要生气。

她恋恋不舍地又跨进了布店，那疋红色的布多漂亮！她已经问了，这是洋布，要贵一些。可她不怕，阿爸卖鱼，帮人运货的钱存着呢，买一节布算什么？

小丫喜糍糍地想着，走出了小镇。她要赶快回到船上去，等父亲回来就给他说，要他下次一定给她买回来！小丫不知道，她在镇上就被乡公所的“半截眉”看到了。

十一：半截眉姓张，是乡公所的排长。此人瘦条条的身子，一张尖脸，一对小眼睛配上一双又黑又低，又只有半截的吊眉毛，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多阴险有多阴险。因此，老百姓在背后就把这个做尽坏事的赌鬼，色鬼加强盗的家伙直呼为“半截眉”。

半截眉一下看到了水灵灵的小丫，欢喜得直乐！他当即带了三个乡丁尾随在小丫的身后，准备在小路上堵住她。

小丫快走到河滩时，忽然看见两个嬉皮笑脸的乡丁站在前面望着她。她看出他们不怀好意，马上转身，想从另一条路上绕过去。

而背后也有两个黑狗子在赌着路，小丫那经过这种阵势，她吓慌了：“你，你们要干什么？”就在她张嘴要喊的同时，两个如虎狼般的乡丁扑上去，一个从后面一下就抱住了她，另一个赶紧把准备好的布团塞在她嘴里。

她挣扎不了，只听那个胖子说道：“排长，你去享受吧，这朵花又嫩又香呢！等你过了瘾，兄弟们再上！”

于是，她就被那个找死鬼半截眉挟进了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