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文学【最是叶绿果红时······】访柑橘专家张文湘教授 5

　报告文学：【最是叶绿果红时】
　　访柑橘专家张文湘教授
　　作者//李红松

　　他来到了美国南部的加州，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院专习柑橘，通过导师的指导，系统的学习了选种，育种，栽培管理和病虫害防治等新技术。

　　加州盛产甜橙，早熟品种是华盛顿脐橙，迟熟的品种是次年夏季成熟的伏令夏橙。这就是他在上海吃到的那种金黄色的果子--汁多，味纯，甜酸适度。

　　在假期里，他开始深入到果农的农场了解调查果树品种，生长以及挂果情况，又到市场去了解销售的情况，之后，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把这几种优良的品种带回去，在最缺水果的时候，它们上市，正好解决水果市场的淡旺不均，何况我们的市场还没有这样的水果呢。

　　当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导师时，导师惊奇了：“张，你要引进这个品种？它原产不就是在你们中国吗？”说着，从资料室里翻出了档案：“看，伏令夏橙，原产一一中国。十五世纪初叶由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引进栽种，十九世纪中叶传入英国。美国是一八七零年从英国引进的，现在才几十年······”

　　原产中国？他的心震颤了：这是我们祖先留下的珍品，却流离到了海外，自己的土地上一棵也没有了。他如实的告诉了导师，最后含着眼泪说：“把它们带回去，是我的责任，也算是让夏橙回归到华夏的故土吧。”

　　导师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感动地说：“对，是回归。张，你有困难，我帮助你。”

　　马上就要离开加州这个美丽的地方了，他忽然又觉得有一些依依不舍。是啊，两年的时间，他把它们花在课堂上，实验室里和果园中了，没有去观看过这异国诱人的风光，更没有出入过影剧院，唯一的就是在学习的紧张之余去游泳池里泡泡，或者和几个同学打打网球以放松自己。他舍不得风景如画的校园，舍不得待他亲切友好的导师，舍不得善良的房东太太一家人。

　　早年留美的同乡章松如已在美国打开了局面，专门经营美术作品。听说他要回国，章松如马上劝他留下来，说可以设法给他搞土地办果园。“国内有什么意思？贪官污吏横行，军阀强盗独断，受苦的还是老百姓。你一介书生，又是搞园艺的，回去有什么用？留下吧，没有资金，我想办法给你借款。”

　　他摇摇头：“不，要回去。中国有我的父母妻儿，他们望着我，盼着我回去，我怎么能不回去呢？”另一句重要的话他留在心里了：“为了祖国失落的夏橙，我必须回去。”

　　章松如摇头了：“我实在不理解你。看，这儿的条件多好。”说着，没奈何地摊开手：“那我们就告别吧，老弟，我祝你一路平安。回去要是不顺利，还是到美国来。”

　　一九三八年八月，他向加州亚姆斯脱朗苗木种子公司购买了一大捆优良苗木，伏令夏橙，红玉血橙，罗佰生脐橙，华盛顿脐橙，锦橙，油力克柠檬，墨野柠檬，马叙葡萄柚，汤姆生葡萄柚等品种，每样三株，还带了满满一大箱技术书籍，踏上了回国的海轮。

　　八月，正是盛夏的季节，烈日炎炎，虽然海上航行的风大，但苗木需要加倍的保护，而且在路途的时间太长了。为了防止它们失水坏死，他找到了船上的负责人协商，出了很高的一笔费用，才把苗木放在冷藏柜，在恒温七--八度中保存。轮船从旧金山出发，经檀香山，横滨，马尼拉，横渡太平洋，乘风破浪，昼夜兼程，一个多月以后到达了香港。

　　一踏上祖国的土地，看到那黑头发黄皮肤的众多同胞，他的眼睛就情不自禁地湿润了。尽管在美国的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不算长，但又有好多时候的梦中，他的脚步不是在故土徘徊，不是在与亲人同事们欢聚呢？此刻，他的脸上流着眼泪，内心里却充满了轻松愉快：“到家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然而事情并不那么顺利，当时，国内的抗日战争打的正烈，长江航运根本不通，香港的气温更高，苗木不能久放，回川的道路又处处梗阻，怎么办？怎么办？几天来，急得他四处奔走。幸好当时香港到内地的邮递航空业务还没有停止，他马上把苗木带到邮递公司，准备将它们空运回川。邮递公司嫌它们庞大不愿邮寄，不得已，他只好忍痛丢弃了一些苗木，才算把手续办好。这些苗木，是以很昂贵的价格从美国买的，现在丢弃了，损失的何止是金钱。而是国内根本就没有这些优良的苗木品种啊。

　　但值得庆贺的是，伏令夏橙等苗木终于如期运回了四川，园艺系的老师和同学们在收到苗木的当天晚上，在煤气灯的照耀下，就深夜挖坑赶栽。

　　当他十月初从香港经广东，广西，贵州等地辗转跋涉，终于回到成都时，所载的苗木已经发芽抽稍，全部成活了。望着那碧绿的橙苗，他心中压着的大石头落下了，不由地呼出一口长气：“夏橙，我终于使你们回到了华夏的故土······”

　　引种工作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为了使这一品种迅速繁殖，他一头扑进果园里，育苗，嫁接，观察，管理。他将引进的优良果树作为母树，剪取名果木的枝条作接穗，进行高接换种。不但在校园的农场进行，还发展到一些果农的果园，使这些优良的品种得以繁殖，迅速在川西平原推广开来。

　　除掉这些工作，他还坚持上课。他虽然是一个书生，却很关心祖国的命运，有很强的爱国心和责任心。

　　川大在前校长张澜先生的办学精神指导下，校风很正，很民主，拥有一大批学识渊博的专家教授，教学质量很高，深得社会各界的好评。一九三九年冬天，国民党政府却突然派遣了CC派骨干分子程天放为川大校长，以便在校园里推行蒋介石的那套专制统治，此事激起全校进步师生的强烈不满，他们罢课，示威游行，联合签名抗议。这一公然反对国民党统治的壮举，就是轰动一时的罢教反程事件。但国民党大权在手，它全然不顾川大师生的愿望和人民群众的义愤，将整天握着一根绅士棍，脑子里打着进步人士主意的程天放安到了川大。为此，他也和其他的有志之士，如朱光潜，魏时珍等人一样，毅然离开了川大。
    狐狸和兔子焉能同室耶？

　　他所从事的专业使他很快就被聘任到四川农业改进所江津园艺实验场当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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