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篇小说【杨阿大传奇】7

王四连喊了几遍，屋里没有动静。而柴房的火却越烧越大，火舌很快就伸到了第二间屋子。浓烟一股股地从门窗里窜出来，即刻又燃了起来。

王四站上石登垫起脚一看，阿大的木板床上根本就没有人！“糟了，阿大把少奶奶拐跑了！”他喊着，站住想想，转了一下眼珠，又咚咚地跑进菜园子，查看了墙缺口上擦过的新痕迹，一拍手道：“便宜他了！我昨天怎么没有想到这里呢？！”

王四一转身跑回柴房，对着赶来的竹竿说：“不好了！太太，他们跑了！”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竹竿问：“跑了？谁跑了？”

王四跳着脚喊：“阿大跑了！阿大把少奶奶拐跑了！”

“啊！”竹竿尖声叫：“追！你们快给我追！”

刚穿上衣服就提着枪跑来的王有福说：“我看他们能跑多远！妈，你领着他们救火。我们去追！四哥，把你的长枪也带上。”

八：王四没有等有福说完，就跑到前院取枪去了。

“老子要亲手打死这个狗日的杨阿大！”王有福骂着，带着王四等家丁从菜园追了出去。

看到燃上房顶的熊熊大火，竹竿气得跺脚：“好啊！杨阿大！你会做，做得绝！把人拐跑了，还放火烧房子！丧尽天良的东西！今晚捉到你，老娘非把你活埋了不可！你们快救火啊！救火啊！”她尖叫着朝长工们喊。

余伯听说阿大把那个姑娘带着跑了，心里高兴。嘴上跟着喊：“对，救火！我们快救火！”

吓得腿脚发软的赵婶也端来了一木盆的水，参与救火。心里念着：“阿大呀，菩萨保佑你们，跑到河边了吧？”

王庄离河边有五里多路。阿大背着秀英在奋力地奔跑着。他想，只要跑上河滩，就可以躲进那一大片的芦苇丛里，再找一只打鱼船把他们送出去。他想到要去投奔姐姐阿娥。

然而，空着手的王有福和王四他们跑得更快，他们一路叫骂，打着手电筒乱晃。

“糟了！阿大哥，他们追来了！”秀英在阿大背上着急地喊道。

“没关系。我们快到了。”阿大安慰她。脚步更加快了。

“少爷！在那儿！看见没有？在那儿！”王四大喊。得意地把手电筒的光射到阿大他们身上。

“狗日的！我叫你跑！杨阿大，老子今天叫你跑不成！”王有福一边大声骂，一边就开了枪：“呯！呯！”

“少爷，少奶奶?”王四问。他又害怕一枪真把那个姑娘打死了。

“别管了！给我打！”王有福狂怒地吼着。

“呯！呯呯！”枪声响着，子弹在阿大的四周飞溅。忽然，他觉得秀英在背上抖了一下：“怎么，你受伤了，姑娘？”阿大扭头问着，放慢了脚步。

“不，阿大哥，快走吧，他们要赶上来了！”秀英带着绝望的哭声说。

阿大又加快了步子，终于跑到了河边的芦苇丛中。他狠劲地往里钻，只有下了河，游出去，才能有生路。

  

    小河涨水了，翻滚着一层层黄黄的泥浪。阿大把秀英放了下来，秀英一看到湍急的河水就带着哭声喊：“阿大哥，我不会游水啊！”

“不怕，我带着你。”阿大听见有福他们追进了芦苇，拉着秀英的手就下了河：“你只要不乱动，不会淹着你的。在水里你千万不要伸手来拉我，我托着你就把你带走了。”走到深水里，阿大又吩咐了秀英一遍，伸出双手反托着秀英的头脸，一仰身，双腿一蹬就游了出去。湍急的河水一下就把他们冲出去很远。

这时，只听王四喊：“少爷，他们一定藏在这芦苇里，放火烧吧！”

“烧！烧死他们！”王有福狂喊着。

一时间，火光熊熊。奸猾的王四又在大声喊：“少爷，他们下水了！在水里！你看，在那儿！”

“打，给我打！别便宜了这个狗日的！”王有福跳着脚喊。子弹又嗖嗖地叫着向阿大他们飞去。

阿大笑了。他们已游出了好远，再加上是在夜里，枪弹对他们已经没有危险了。他高兴地对秀英说：“姑娘，我们逃出来了！”

“阿大哥，我，我不行了······”秀英说着，身子在水里乱动，两手乱抓，想抓住阿大。

“别动！姑娘，你怎么了？”阿大着急了。

“我心里慌······难受，带我上岸······歇歇吧。”秀英要求着。

“好。你熬着点，我朝岸边划了。”这时，月儿也走到中天，大地更亮了，周围的山水，草木都使人看得那么清楚。

阿大游到对岸，把秀英抱到芦苇丛里，轻轻地放下。

“哎哟！”秀英一声叫唤。

“你受伤了？”看着秀英惨白的脸，阿大轻轻地板过她的的身子，秀英背上，一个枪洞赫然在目：“不要动，我给你包一下。”阿大解下拴在腰间的布包，找出一块旧布帕给秀英扎了起来。

包扎好伤口，秀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安慰阿大说：“不要紧的······阿大哥，我们到那儿哪？”

阿大看着岸边的地形说：“大慨是金鸡嘴吧。”

“啊，金鸡嘴？金鸡嘴······我的妹妹······秀兰她······就是在这里······是一个······鱼民收养了她”。

“妹妹？你的妹妹？”阿大疑惑地问她。

“我的妹妹······叫秀兰······她五岁离开我······被伯伯送给一个······打鱼的。要是还活着······今年也该十五啦······我只比她大······一岁。”秀英虚弱地说着。

看着她的神色，阿大说：“姑娘，你的伤很重。我们干脆到这后山去，找一个医生给你看看吧？”

秀英忽然向他伸出手：“不，阿大哥，我冷······你能不能······抱抱我？”

尽管一身水湿，作为壮汉子的阿大一点也不觉得冷。听了秀英的要求，他迟疑了一下，想给秀英加两件衣服。但衣服也是湿的。阿大坐下来，把秀英扶着，仰坐在他的腿上，伸出两条强壮的臂膀，把她围了起来。他身上的热气慢慢地传给了秀英，同时，那种接触到异性身体的特殊感觉，也在他的心里撞荡。

秀英流泪了：“阿大哥······我，我······”她喘着气，从手腕上退下了一只玉镯，把它放在阿大的手里。

“姑娘，你干啥？”阿大说着，要把玉镯给秀英戴上。

秀英拦住了阿大的动作：“别戴了······阿大哥，这是我娘······死了留给······我的，送给······你吧。”她紧紧地贴着阿大说：“阿大哥······你真好······我多想······跟你过······过日子啊······可是，没······没这福气······了。”秀英的声音越来越弱。

“姑娘！姑娘！”阿大喊着，摇着。然而，美丽而善良的秀英，就这样睁大眼睛，在阿大的怀里咽了气！

天渐渐地亮了，阿大强忍着悲痛，放下已冰凉的秀英。他走上一个沙坡，张开两只大手，狠劲地扒了起来，他必须把秀英埋在这里。

当他把秀英放在扒好的沙坑里，把布包里的衣服给她覆盖在身上时，就再以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姑娘，我阿大对不起你！要救你出狼窝，却又没有能救活你！······”他说着，把一件衣服覆盖着秀英的头脸,就捧沙掩了起来：“我只有这样把你埋了······以后，打了棺木，我再重新来安葬你······”

掩埋好秀英后，阿大心里好一阵难过，他呆愣愣地坐在那里，把什么都忘记了。直到耳边传来了路人的说话声，他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他站起身，前后看看，就顺着芦苇丛中的小路朝山上跑去，他相信王有福一定不死心，会划船沿岸寻找他们的。

跑着，跑着，又累又乏的阿大，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他只想着找到村庄，问到有人雇工就好了。他觉得眼前的黄泥巴路在摇晃，远处那碧绿的群山在旋转，他揉揉眼睛，又想稳住自己的脚步，忽然，眼前一黑，就载倒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