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篇小说【杨阿大传奇】6

阿大站起身，迎着石板路上传来的脚步声问：“哪个啊？”

“我。”护院王四答道“太太叫我来看看，少奶奶吃了没有？”

“吃啥，摆在那儿还好好的。有这样的好心，何必又把人打伤？慢慢劝不就是了。一天了，没见她翻一下身，呻唤一句，喊她也不理。说不定快要死了呢！”阿大这样说

“不会吧？”王四不相信，大惊小怪的说，他打亮手电筒，走到秀英的面前，伸手在她鼻子上探探：“哎，有气嘛！”王四递了一根烟卷给阿大，说：“嘻，就是她挣得动，也绝不会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哼一声的。阿大，你晓得不？”

他凑过来在阿大的耳边小声说：“太太要把她卖了······好可惜的。少爷去镇上找我家老五去了。要是他真舍得，太太又肯少要点钱，我想求她老人家把她赏给我。你晓得的，自从我那痨病的老婆死了就没有再娶，家里也有两间瓦房两亩地······嘿嘿！”

就着微弱的灯光，阿大看见王四那张黑胖的脸上露出呑吃人的笑意，那双贪婪而淫邪的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扫着草席上的秀英。

阿大真想在那发着臭气的嘴巴上，抽一巴掌！但他却笑着对王四说：“好啊！那我就先恭喜你了。你也是给王家出大力的人，她咋会不答应呢？你去找太太说说看？”

王四裂开满嘴的黄牙笑了。他拍拍阿大的肩说：“好！有你老弟这句话就行！我估计你会向太太开口呢。也是，以后哥子给你老弟找一个黄花大闺女！我走了，找太太说去！”王四说完，晃着手电筒，摇着八字脚，高兴地朝前院走去。

王四，三十多岁，身板壮实，脸膛红润。他是王金富的远房侄子，仗着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被王金富重用，当了王家看门护院那一帮人的头头。此人好色，好赌，年关领了工钱，从不想到拿回家去孝敬父母和抚养小孩，而是扑到牌桌上去赌，每一次都是输得精光才回家。家里的父母和老婆都是被他先后活活地气死了，撇下了两个孩子，大的女儿才五岁，小的儿子才两岁。就这样他还是不管，把两个孩子托老婆的娘家人照看着，只是记着有钱时捎一些带去作孩子们的生活费，自己则吃住都全在王金富的家里。他能揣摩王金富和竹竿的心思，因为爱好相同，也能和王有福混成一片，实实在在是王金富家养的一条狗，也是王有福吃喝嫖赌的一个伴，一个狗头军师。

站在门前的阿大在竖起耳朵听王四的脚步声，直到传来了那块松动了的石板“呯！”地响声后，才确定他也走远了。阿大走进去，对秀英说：“你听见没有？好好养伤，要吃东西！这两天你的伤重，他们不会动你的。只要你好些了，我们就走！”

阿大害怕那个偷鸡摸狗，奸滑歹毒的王四又回来，就有意把烟卷燃上，来到小屋外的石头登上坐着，一边吸，一边大声咳着，自言自语地说：“人穷，偏要摊着苦差事！叫我看守！守吧。我就不信少奶奶爬都爬不动，还能走得动？明天，叫他们弄到粮仓那边去，我才懒得操这分心呢！”

本来还在黑暗里站着打愣的王四听了阿大的话，又见他在那里坐着，也就只好走了。

王四仗着王老五是他的堂弟，再加他又是王金富的心腹，给王家当看家狗--护院。所以，王四在王家也算得上是一个角色。在王庄也称得上是一霸。王金富临走时对他说，要他好好看家，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会奖赏他的。其实，他也揣摩着王金富可能说的是假话，外面这么乱，共产党的军队如排山倒海之势，听说马上就要打过来，解放了，他还会回来？还会把那白花花的银子搬到乡下来？没准是要跑到哪里去躲了吧？到时候会不会带上竹竿母子就不知道了。

这天早上，贺喜的宾客们都陆续走了。下午，王有福从镇上带回来一个妖艳的女人，竹竿见了，皱起眉头，满脸的不高兴。

王有福装着没看见，只高声对她说：“妈，明天五哥要来我们家做客呢。”

竹竿问：“谈好啦？”

有福得意地回答：“谈好了。开的价除了续她，还剩下一半！”

“放屁！你找她来当妈？”竹竿望了一眼那涂着厚粉，也掩不住满脸皱纹的妖艳女人，恨恨地骂了王有福一句。直吓得那个烟花女子往有福身后躲。

晚上，赵婶趁着给秀英送饭的机会，把竹竿母子的对话告诉了阿大。阿大想了一会说：“那样看来，想等这个姑娘伤好一点再走就不行了，必须要赶快！就这样办······今天晚上你要······”阿大把嘴凑到赵婶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最后道：“赵婶，只是这样做就要连累你了”。

赵婶忙说：“连累啥，他们不会知道的”。

夜晚，天空升起了一片朦胧的月色，半圆的月亮在天庭中露出了她孤寂的身影，洒下了淡淡的清辉。大地在它的照耀下却白亮了许多。

阿大绕房子周围走了一圈，确信王四等人没有在附近才返回屋去收拾衣物。

躺在草席上的秀英在静静地等待。今晚，她特意多喝了一碗稀饭。也许是生的欲望，她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但内心却因为害怕而慌的直跳！

柴房的后面是一个菜园，菜园的土墙断了一个缺口。阿大决定就从这里翻出去。他悄悄地把秀英背到菜园里，躲在墙角的赵婶见了，忙走过来，递给秀英一个小布包：“姑娘，拿着，带到路上换换。你们要多保重······”

望着这和蔼可亲的老人，秀英激动地扑过去，抱着她喊道：“妈妈！我们走了······你要多保重呀！”

赵婶流着眼泪，紧紧地抱着秀英：“丫头，我知道的。你们走，你们快走啊！阿大，在路上你要好点照顾她······”

“哎，我知道了。”阿大背着脸答应了一声，一个纵步就登上了墙缺口。秀英小巧，加上有伤，只能伸着两手由阿大在上面拉，赵婶在下面抱着她的两腿往上送才上了缺口。然后，阿大跳下去，再叫秀英坐着滑，他在下面接着到了地面。

阿大向墙里的赵婶小声说：“赵婶，你回去吧。要小心一些，提防着那条看家狗！我们走了。”

秀英也轻轻地喊：“妈妈，我们走了”。

赵婶哽咽着说：“丫头，你们走吧。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当赵婶听到阿大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时，才转身走回柴房，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火柴划燃，把秀英睡着的草堆点着了。然后悄悄地关上门，再轻轻地回到自己的房中，急忙地脱下衣服就躺在床上装睡。心里却吓得直跳，嘴里念叨着：“快五十岁的人了，这一生还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人的事。老了，却要去放火！哎！只要阿大和那个可怜的姑娘能够逃出去`······没有关系，柴房的火是烧不到这大院子的。”

赵婶还在自我安慰，却听到院里响着“咚咚”的脚步声和着王四那破锣嗓子的叫喊声：“起火了！起火了！太太，少爷，柴房起火了！听到没有？你们快起来救火！”

王四一边给竹竿母子报信，一边吆喝佣人，长工们起来救火。一边又跑到柴房去直拍阿大的门：“阿大！阿大！起火了！快起来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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