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篇小说【杨阿大传奇】3

“阿大，阿大，你快来。！”谁知竹竿这时想起了阿大。

正躲在人背后难受的阿大只好走到新房去，却是有福吃得太多，稀里糊涂地吐了一地后，又挺不住，就倒在地下了。那些亲戚们那个肯上来侍候？佣人们挤在外屋装不晓得。

不甘罢休的竹竿，坐在红漆木椅上晃着二郎腿，吩咐阿大道：“把你有福兄弟吐的东西打扫干净，脏衣服脱下来，打盆水给他摸把脸，抱他到床上去。老娘倒要看看，你有福家的究竟有好大的本事不理他！”

阿大只得照竹竿吩咐的去做。他侍弄好有福，然后把他抱到新床上。这时，阿大的眼睛才有机会打量新娘。天！在红烛光的照耀下，新娘的脸是那样的美丽，柔和。因为是在侧面，还能看到她耳朵下那些没有绞尽的绒毛呢。阿大看见抽泣的新娘抬起了脸，那双含着泪珠的大眼睛在恨恨地瞪着他。

夜深了，陪秀英来的送亲娘张妈和王嫂也没有去劝她。她们是看着秀英长大的，当看到娶亲的新郎是那么英武，气派时还为她高兴。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宝贝！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美丽而又可怜的秀英不是要苦一辈子？

眼看着竹竿发威，张妈觉得要出事情，她和王嫂商量：“不知秀英她姑姑知不知道这王有福是驼背？我们快回去给她报信吧！”

于是，趁着人们不注意，张妈和王嫂悄悄地踏着月色走了。

那些七姑八爷本来想好好地热闹一下，看到是这样的事，也不好劝，各自都打着哈欠回房歇息去了。

“哎呀，我的娘啊！”竹竿为娶媳妇，也着实辛劳了一阵，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吵骂也没有了精神。她又想到王金富的负心，不由得心酸，就歪在椅子上哭泣起来了。

老佣人赵婶走上来劝她说：“太太，你不要太难过，对少奶奶，你让她想想吧。会同少爷好的。事情搞僵了反而不好。王书堂回来对你说的话，你也不要全信！谁不知道他说话是天一半地一半的？”赵婶说着，劝着，把竹竿扶起来，送她回房里休息去了。

跨出新房门的竹竿想了一下，就叫赵婶拿来了铜锁：“叭”地一声，她把有福的门锁上了。吩咐赵婶说：“我回房歇息去了。王书堂也累了，你给他安排一点吃的，让他到王四的床上去挤一挤吧。叫王四上半夜不要睡觉，同伙计们打打牌，你给他们烧点茶。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竹竿拿着钥匙回房去了，她心里想的是把房门锁上后，有福要强行其事时秀英就没有办法了，要是有其他的事，佣人们又会听见的。

秀英从阿大一进屋，就认出了这是来接她的“新郎”。他虽然脱去了娶亲穿的新衣服，但那诚实，俊美的相貌也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里了。没有料到真正的王有福却是这样一个丑八怪！所以，当王有福来拉她时，她本能地发出了惊叫和反抗······现在，她恨姑姑，是姑姑有意把她推进了火坑！仅仅是为了王家送来的聘礼和那一笔养老送终的钱，姑姑就把她卖了！她也明白女子只要与人定了亲，就不管男子是丑是怪，是老是少都要嫁过去捱过这一辈子的。但是，她不愿嫁给王有福！假如今天早上是王有福打着花轿来接她，她会一头撞死在推豆腐的石磨上！她并不需要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生活。她有手，有脚，能够磨豆腐，绣花，织布，纺棉花；种豆，养蚕······能够干最苦的活来养活自己。为什么姑姑非要把她嫁到这里来？她恨床上的那个丑男人，也恨自己。假如她早一点反抗姑姑，也许不会有今天的婚事？假如自己向那些走南闯北的路人打听了王庄的王有福，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命运？真该把定亲的事情告诉张先生，他一定会帮我出主意的。他不是告诉过我共产党解放军马上就要来了吗？不是笑笑地对我说：“秀英呀，天要亮了，你懂不懂？到那时你真该好好地念念书，以后，有好多的事情要干哪。”哎，要是我多问问就好了，要是晚上跟着张妈，王嫂去张先生的识字班听听······都怪姑姑，一到晚上就不许我出门半步，说是会“野了心”。哎，说到底，怪我的娘死早了，要是娘在，我有这样的苦命吗？秀英的思想在翻滚着，越想越觉得委屈，命苦。当她听到竹竿锁门的响声，就暗下决心：“你们敢逼我，我就死！”想到死，她又禁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小屋里的阿大也在床上辗转。看到新娘子不愿意倔从有福，他明白了她并不是贪图王家富有的姑娘，而且她那么美！“早知她是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不该代替有福去接她······”他内疚地想着，也明白了竹竿要他去娶亲的真正原因。阿大的眼前老出现秀英的泪眼，那娇好的面容和耳侧细细的绒毛，想像着犹如一朵鲜花般美丽的姑娘就要遭到有福的糟践，摧残而自己又帮不上忙，心里觉得万分的难过和不安。他反复地小声说：“姑娘，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只怪你的姑姑太黑心了······”

快天亮时，有福醒了。他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秀英，有些奇怪，一想，又记起了昨晚的情景。有福一翻身爬起来，对着秀英嘻嘻地笑：“喂，我说！你咋还没睡？怕啥羞呀！来，快躺倒床上去，我喝杯茶就来陪你。嘻嘻！”说着，跳下床去把桌上棕篓子捂住的茶倒了一杯，一仰脖子，就“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忙走来拉扯秀英。

秀英瞪着他说：“不要碰我！”一面站起身绕到椅子的后面。

有福淫浪地笑着：“不碰你？说的稀奇！你是我家花钱买来的。我欢喜怎么碰就怎么碰！窑子里比你漂亮的姐儿多着呢，她们都让我碰！嘻嘻······我们也成了夫妻，我劝你还是乖乖地顺着我，到时候，把家都拿给你当！怎么样啊？”说完，他嘻笑着去拉秀英：“来吧。我的心肝。我都等不及了······哎哟！”

被逼到墙壁的秀英无法了，抓起香案上的红烛就朝有福的脸上甩去，烛油烫了有福的脸，他嗷嗷叫，气急败坏地喊：“来人哪！快来人哪！”

本来就没有入睡的竹竿听见了，披起衣服就直奔新房，打开门后，她尖着嗓子骂道：“好啊！婊子养的！你硬是要反上天！？给我绑起来！”

护院王四应声拿来了麻绳，有福帮着，把秀英绑在木椅上。

竹竿铁青着脸，指着秀英骂道：“张秀英，你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屋里的人了，还公然不认你老公！别说你是一个穷叫花子，就是金枝玉叶也要收拾你！”她一边骂，一边跳，一边狠狠地在秀英的脸上，手上，耳朵上揪，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就这样收拾你！说，答应不答应？”

秀英含着泪，咬紧牙恨恨地回答：“不！就是死，我也不！”

狂怒的竹竿挥舞着双手喊：“拿棍子来！快拿棍子来！打死这个贱货！”

“我不！我不啊！”······

激烈的棍棒声夹杂着秀英的惨叫声在黎明的曙光声中传递的很远，很远······

听到新娘被打，阿大像一头狂怒的狮子，紧握着双拳，从小屋的这头走到那头，此刻，他真恨不得两拳揍死竹竿和有福，把那可怜的姑娘救出来。忽然，他想到了老余，阿大几步跑到长工房，只见老余他们都在门前坐着，默不作声地吸烟，倾听着上院的动静。

“余伯，你有没有法······有没有办法救一救那个可怜的姑娘？要是被他们打死了，我······”阿大说着，难过地低下头去。

“阿大，你不是有成人之美的好心肠吗？”平时最尊敬他的小五，忽然换了一副辣辣的腔调，恨声恨气地说：“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把她接来，你不如把她从山上推下去摔死，也比这个罪好受些······你以为王家人真要把她打死？那他们花的银钱怎么了？等着吧，有着姑娘难受的······你作孽啊！”

老余喷出了一口烟，敲敲竹烟竿，说：“也不怪阿大。竹竿喊阿大去接，是说阿大是有福的哥.要是阿大还在长工房，她也会喊他。或者喊你小五，刘四······你们想想看，她那有福是能够摆上桌面的菜？只可惜这个姑娘了······怪只怪王家人仗着有钱，她家里人又贪财······回去吧，阿大。经过这一阵哪，那姑娘也会屈了······”